“远看通州城啊,好大一条船啊,高高燃灯塔,使得大桅杆。钟鼓楼的舱啊,玉带河的缆啊,铁锚落在哪了,张家湾。哎呀喔,呦嘿嘿……”
不久前,在大运河申遗成功5周年纪念活动中,76岁的常富尧穿着红色船工服,与老伙计们一起喊着船工号子。悠扬的拉纤号子,再现了当年运河通州段的船工喊号的场景。
从当年收集船工号子到现在,已过32年时间,这些年间,常富尧从未远离船工号子。在常富尧的不懈挖掘整理下,通州运河船工号子入选北京市级首批“非遗”名录,他也被称为“留住运河号子的人”。他经常与老伙计们一起演出,重现运河号子,让更多人知晓,让运河号子能够得以更好的保存。
抢救:逐村调查挖出22首船工号子
泛黄的稿子记录着每一首船工号子的词与曲调,每每提到运河号子,76岁的常富尧都会翻出这些“宝贝”,展示出当年寻找运河号子的艰难。
年,当时的通县文化馆里接到“北京市文艺集成办公室”的任务,要求在全县范围内大规模开展普查、采集、整理民间歌谣活动。因为懂音乐,常富尧参与民间歌曲的采录和抢救工作。
当按期限交了任务后,专家们觉得,当时的通县最具特色的民歌应该有运河船工号子。“因为通州是京杭大运河的北起点,历史上是元明清三朝古都的重要码头和天庾之地,当年漕运‘万舟骈集’,成为著名的通州八景之一。”常富尧说,但各乡镇文化站,尤其是靠近运河的乡镇文化站交上来的普查材料中没有一点儿关于运河号子的内容。“在我最初去过的许多村庄里,没能找到一个会唱运河号子的人,这是不是因为运河漕运已废弃百余年,河号没有传人了?”
常富尧心有不甘,开始查阅通州志书及相关史料,但是这些典籍却让他一无所获。常富尧利用休息日,骑车从运河通州段南端的和合站村起,沿河向端头各村探访。开始时收效甚微,许多受访者有的因年纪较小而不知,有的因年迈多病或记忆不清而无法表述。
毫无所获,让常富尧的心情变得沉重。而一切在运河端头的盐滩村出现了转机。常富尧找到了几位世代是船户的老人,多次采访后,老人们将一首首号子从记忆中唤醒。
“当年就采录了14首运河船工号子,此后一直挖掘,一共采录了22首船工号子。”常富尧说,有老人听他的前辈提及当年漕运日夜不停,运河号子响连天,大家把这些喊号子的人叫做“十万八千嚎天鬼”。“可以想象出当年的情景,伴随浩浩荡荡船队前行,还有此起彼伏的运河船工号子。”
整理:10类船工号子有缓有急
22首已知的通州运河号子,又被分成了10种。包括起锚号、揽头冲船号、摇橹号、出舱号、立桅号、跑篷号、闯滩号、拉纤号、绞关号、闲号。
常富尧表示,开船前撤去跳板喊的是起锚号,此号紧凑有力,基本为无旋律齐唱。用篙把船头揽正,顺篙冲船至深水处喊的是揽头冲船号,此号稳健有力、无旋律。船至深水处顺水摇橹时喊的是摇橹号,此号简洁明快、坚毅、有弹性。卸船时喊出舱号,此号较自由,旋律性强,为单曲体结构;根据活路可即兴编词,具有豪迈乐观性格。逆水行船前立桅杆时喊的是立桅号,此号简洁有力。升起篷布时喊跑篷号,此号比立桅号慢些。船搁浅时船工下水推船时喊的是闯滩号,此号用立桅号曲调,只是速度慢些,更扎实,有张力。纤工背纤拉船时喊拉纤号,此号悠长、缓慢、稳健。拉纤号可即兴编词或使用歌谣、民间小曲。休船时把船用绞关拉上岸,推绞关时喊绞关号,此号用拉纤号曲调,只是不唱悠长部分,节奏性增强,也叫“短号”。闲号是船工休息时喊的号子,此号比较自由,旋律性强,为即兴编词演唱。“不同人演唱同一号,有时曲调会有差异或根本不同。像拉纤号和立桅号目前就有三种。特点就是‘水稳号儿不急,词儿带通州味儿,北调含南腔,闲号独一份儿’。”
在常富尧看来,号子的目的是统一劳动步调、增加劳动兴趣、提高劳动效率。除了嗓门要大,喊号的船工还要有行船经验,喊得恰到好处就会事半功倍。随着水运衰败,陆路兴起,通州码头地位逐渐消失,运河号子也失掉了它的原有功能,但富有特点的音调,流传至今。“它与人民的劳动生活紧相伴随,是鲜活的历史记忆,经过几百年的传承,至今仍有传人。”
痴迷:调查发掘出官夯号子
发现运河号子后,常富尧便对劳动号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从此之后,他便在通州区域内发现不同类型的劳动号子,并将其记录下来。
通州区西后街的官夯号子是常富尧发现的又一种劳动号子。
西后街土工们的夯声伴着夯歌,在马驹桥一带唱响,土工们的队伍从西后街逐渐到了西店村、河北段村、马驹桥村,各村的土工都能单独作业,遇到大工程,又邀合伙搭帮,就这样,在马驹桥一带、古永济渠(凉水河段)两岸、今北运河到处都响起悠扬悦耳的夯歌。“官夯号以它独有的特点,成为运河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常富尧表示,官夯号是伴随土工劳动的呼喊,与土工工程密不可分。以建新房为例,开槽、填槽。由土工们先要进行基础处理,把地基砸实。进而踏实,而后第一遍夯,再进行润土打夯,最后是打硪找平。“根据不同的施工程序,唱词也分长号和短号。”
打夯时,一位土工老师傅站在近旁领唱夯号,这位领唱的老师傅被称作“送号的”,送号的人唱出上半句,全体打夯的人一起接下半句,这个过程被称为“接号”。送号的人并不是每一句的下半句都要送过去,中间要隔三五句才送一次。
常富尧再对会唱官夯号子的老师傅采访中发现,西后街所流行的夯号共有二三十段之多,其中有《关黄对刀》、《十三月古人名》、《夸桑》、《斩马谡》、《三侠五义》、《韩湘子上寿》……
“西后街有花会、高跷会,有时候也会借用高跷会的唱词当作夯歌去唱。”常富尧表示,夯歌直至今天尚有传承人,也存有木夯等实物,具有一定的历史价值地域文化价值。
保护:搜集整理应趁早
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夯、硪等砸地基的手工工具,已逐渐被现代机械所代替,因此夯歌失去了载体,便逐渐开始消亡。
常富尧在遍访老土工匠过程中,将西后街夯歌做了录音录像。这也使得这些老土工匠认识到,夯歌也是珍贵的民族文化遗产,不能一扔了之,应该永远传承下去。一些老土工匠开始收徒传承通州官夯号,运河船工号子也有了传承人。
在常富尧看来,如何保护好、传承好这些日渐消失的劳动号子,让更多的人了解这些有趣的历史,知晓那些好听的唱词则十分必要。“这两种号子分别是北京市非遗与通州区的非遗,应该更好地有所传承。”
“虽然当年的集成工作已经结束,但是并不是就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常富尧建议,建立健全项目保护组,继续挖掘、搜集、整理有关资料,编写成专著便于存档。将老师傅、传承人所会的号子全部做好录音录像。“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一个民族的根,是一个民族的精神家园。一些传统民间文化已经消失,剩下的部分不及时加以保护也岌岌可危。现在越来越重视了,我们也有了保护本土文化的决心和信心。”
“普查工作应该趁早并主动进行,抢救保护得越早越好,越早越有利。越早搜集,损失越少、遗憾越少。”常富尧坦言,当年搜集船工号子时,盐滩村只剩下10个人会唱,而在新中国成立初期,盐滩村会领船号的人有30多个。“不是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不是抢救了、整理了、申报了就结束了,应该继续研究使其丰满,更重要的是有效地保护它,对待这个长期的工作要有韧劲。用前瞻性的眼光,不仅要站在现在看过去,还要站在明天看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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