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磊冲进房间,头发看起来乱乱的。
今早6点他就被叫了起来,7点不到从家里出发,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或许接近两小时,一路上都在睡回笼觉的吴磊并不能给出一个精确时间,最终抵达了距离上海市中心70多公里的“滴水湖”,这个距离让人简直无法相信自己还处在上海地界内,但滴水湖又确确实实属于上海南汇。这个湖比年出生的吴磊还要“年轻”些,它纯粹“无中生有”,是围海造出来的人工湖,呈正圆形。即便出生成长在上海,吴磊也不怎么熟悉这里。他慢吞吞地走到窗口,看了眼窗外不远处的平静的湖水,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哦,这是滴水湖呀。”
没听到有谁回应,吴磊回身又环视了一下房间,选中一张沙发,直接倒头躺上去。“太远了,我要缓会儿。”又稳妥地补了句,“一会儿我就醒了。”
或许这种不太清醒的状态非常适合本次采访,我们讨论的话题关于“派对”,但此刻我们却坐在酒店房间内,化妆师和发型师忙个不停,哪有什么“派对”气氛啊。只能单刀直入对吴磊说:
“好吧,不如,让我们假想一个属于你的派对,它会是什么样的呢?”
吴磊依旧看着镜面,迟疑了片刻。
接着,我们将会进入一场未知的派对,这场派对同样是“无中生有”的,用吴磊的话来说:“未知,才是最有趣的事情。”
“邀请谁?”
“半夜打来电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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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派对”这个词,我们可以想到F.S.菲茨杰拉德笔下的场景,发生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一书中,当然对大多数生活在千禧年后的视觉动物来说,记忆里的印迹可能源于巴兹·鲁赫曼的电影。盖茨比的盛大派对占了整个第三章,详细记录下盖茨比豪宅的访客名单,用菲茨杰拉德的文字来说:“每天早上醒来都是面对一个难以形容的辉煌并且充满希望的世界。”
在他蔚蓝的花园里,男男女女像飞蛾一般在笑语、香槟和繁星中间来来往往……大批包办筵席的人从城里下来,带来好几百英尺帆布帐篷和无数的彩色电灯……7点以前,乐队到达,绝不是什么五人小乐队,而是配备齐全的整班人马,双簧管、长号、萨克斯管、大小提琴、短号、短笛、高低音铜鼓,应有尽有……
“等一下。”吴磊摇摇头,尽快截住了这无穷无尽的想象,这不是他口中所谓的“派对”:“如果……只有这样才称得上‘派对’的话,我们的那种应该算是——‘茶话会’吧。”
茶话会,什么意思?是一群人坐在一起,静态聊天吗?
“差不多,我不喜欢特别吵的地方。”20岁的吴磊拥有低沉的嗓音,“我也不喜欢人多。”
派对不应该就是个社交场吗——通过一群人认识另一群人,通过朋友再结识他的朋友,觥筹交错,顺势扩张人脉关系。
“这种刻意的认识人的方法……”吴磊不喜欢那份功利,“随缘认识才最好,没有任何理由和目的地成为朋友才有意思。”他提起大学时,上公共英语课,有个同学默默坐到最后一排靠近角落的位置,那同样也是吴磊最爱的位置。吴磊相信,他不可能立刻认出戴着口罩和帽子的自己。两个男生顺口聊起游戏,然后约好一起去食堂吃午饭。这就是他所谓的随缘认识——想和吴磊成为朋友,“首先就别去想‘如何成为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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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磊组织派对,我是说如果,可能会出现的主题是“睡衣派对”。
“一群人收工后,聚在某人房间里,一起吃吃烧烤,喝点东西什么的”,然后我们来着重打量一下吴磊的睡衣,他的睡衣是全棉质地,只可能素色花纹,一整套,“用我姐的话来说,属于‘夕阳红睡衣’”。
吴磊想过组织朋友们一起去骑马,骑马是他喜欢做的事之一,但是很难找到在这一点上志同道合的小伙伴。大家似乎都怕马。吴磊试着发出邀请,得到的答复是:好呀,等你骑完告诉我们啊,我们一起吃饭。
派对人数的话,会是十人左右,超小型。
人太多会尴尬,吴磊小心地挑着参加派对的人选,他是谨慎、体贴、善于观察、尽力让所有宾客舒适的主人:“把朋友喊到一起,大家肯定得彼此喜欢,彼此认识,我可不会让其中某一个人成为尴尬的存在。”
朋友多来自影视圈,能成为他的朋友,很重要的一点是“不八卦”。
“不把你的事、你说过的话再去告诉别人。”以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吴磊难免顾虑,“如果是靠谱的朋友,大家就可以畅所欲言了。我是一个不会在别人背后说闲话的人。当然,如果是我的朋友,我一定会想要知道他的事情——如果连了解的欲望都没有,也不称为朋友了,不是吗——但对别人的隐私,能否做到守口如瓶很重要。”
身边好友大都比吴磊年长,也有关系亲密到可以互相倾吐心事的,称为“半夜来电话的朋友”。
“那个时间,电话一响,我都不用看,就知道是他。”拥有这份信任,吴磊乐意扮演聆听者,“很多时候、很多人只是缺少一个倾诉对象——他又不可能坐在马桶上自言自语,我安静听着就好了。他们也并不怎么需要我的建议。就像我自己需要倾诉时,心里早已有答案,不过需要信任的人的一句引导。”
那你呢,会去和人分享秘密和心事吗?
“可能……也只有一次两次。”吴磊表现出了超越20岁的成熟,这非常符合大众对他的印象,遇到困境理性内敛,“我愿意想办法去解决问题,而不是为了问题反复纠结。”
“吃什么?”
“蒙着眼睛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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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见识过吴磊的厨艺(是隔着屏幕,通过Vlog):他特别翻出旧手机,架设两个机位,有条不紊地拍摄了制造西式早餐全过程,手法娴熟,流程清晰。
“已经展示了我最熟练的那部分!”吴磊向大家宣布,“我是去B站上搜做菜的教程,然后按照教程一步步操作的——也会自由发挥一下。这完全是疫情期间被逼出来的,因为没法叫外卖啊。”
此前,吴磊是从不动厨具的人。这顿早餐是经过两个月“磨炼”后的成果。
请问,在吴磊的菜单上,还能点到别的什么吗?
“不好意思。”吴磊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煎,是我主要的操作方法。煎牛排、煎羊排。至于炒菜,就不太行了。炒讲究先放哪一个后放哪一个,什么时候放,炒多久……煎的话,我只需要盯着一样就够了,只要买的食材够好,怎么做也不会难吃。”
作为超nice的主人,吴磊不是没有满足过“定制要求”。有一回,吴磊在家施展厨艺招待朋友。“他们说,吃是蛮好吃的,但得蒙着眼睛吃才行。”
突发奇想做了意面,还不是番茄酱汁的,吴磊自己调了奶油蘑菇,“宾客”提出想加蛋,吴磊竭力满足,加了蛋,调在一起,最终糊成了一坨。
“闻起来、吃起来都是可以的!”这群“美食评论家”点评道,“算是弥补了视觉上的‘损失’!”
复述过程让吴磊格外欢乐,他丝毫不介意苛刻的美食评价。如果说有什么他真正嫌弃的,那只能是做饭的收尾环节:
“洗碗,接受不了自己做饭,还要自己洗碗。你会发现自己一天都泡在厨房里了。早上起来,要做饭,洗菜、切菜一个小时已经很累了,等到中午吃饭,要先把早上的碗先给洗了——我可没那么多碗。晚上吃完饭,有时候实在不想洗碗了,导致第二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洗碗!刚醒啊,我整个人还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根本不想洗碗啊。”
“聊什么?”
“别一直骂,也别一直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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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穿越火线》!”在这场未知派对上,应该会有人举手提到这部剧,“口碑挺不错嘛。”
关于这个话题,吴磊蛮骄傲的:“说明大家看我的戏看进去了!”礼尚往来,他狡黠地透露一点幕后秘密:“你知道拿‘冠军’那场戏,演的时候我们在玩什么吗?玩扫雷和纸牌!哈哈哈。”
不过差不多就行了,注意一点:不要一直骂他,也不要一直夸他。
“攻击我,换谁都不爽啊,但你要是一直捧我,我也会不好意思。”吴磊难得露出羞涩,立刻又换上正经表情,“当然我知道,身为艺人,大多数时间都活在鲜花和掌声之中,这种事肯定会上瘾,毕竟演员的成功体现在哪里呢?别人说你演得好!”
吴磊一直警惕。从小他听惯的一句教诲,叫“忠言逆耳”,以至于他太相信这句话了,有时竟然会觉得所有骂他的话都在为他好,长大后逐渐明白,“有的人只是单纯地不喜欢我而已”。
朋友们替吴磊不平,何必因为那些人破坏心情!
他反而劝慰起愤懑的朋友:“这也算是艺人分内的事。你出现在灯光下,就会成为情绪宣泄的目标,你演好戏,让大家开心了;让大家骂骂,不也缓解了别人的压力?”
这话不只说说而已,吴磊清楚,无来由的攻击者没有谁真的了解他,只是在骂“吴磊”这个人物——一个由他扮演着的公众人物,那是他吗?也不完全是吧。
他特别分得清真实和虚构,台前和幕后。
这就是为什么在派对上有人提出“吴磊表演一个节目吧”,他婉拒,态度冷淡,不留商量的余地。提建议的人一定不算真正了解吴磊,朋友不会勉强他的,他是演戏的人:“在舞台上表演节目已经走出了我的舒适圈。让我做演戏之外的事,我都觉得很难受。”
他适合以各种各样的角色面对大家,硬推“吴磊”登台耍宝:
“抱歉,我不擅长。”
真心话游戏看不见的替身军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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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志拍摄开始前,我们将“真心话”问题留给了吴磊。
此刻,他待在房车中,房车旁是南汇沙滩和东海大桥。
上海入伏以来最热的一天,沙滩上,工作人员正布置现场,有几张长桌,铺好了白色的桌布,上面放着各种零食,遮阳伞已经撑起来,在沙滩上投下一片片影子,金色亮片纸铺满整面墙,还有Disco球……在空旷的海边,造出一点超现实意味,偶尔路过的游客好奇张望,或许,他们以为这里真的会有一场露天派对。
音箱喷出音乐,音浪用尽全力带动气氛。如果将吴磊的playlist连接蓝牙的话,应该会传来日本ACG音乐。大部分时间,吴磊不需要知道歌词唱的是什么,音乐会将他带回到某个动漫场景,或许是失去亲人,或许是和爱人重逢,或许受了重伤,又或许是绝地反击……
故事中的情绪给他力量。
在这样的音乐下,很适合回答真心话中的这一题——角色带给你什么?
吴磊想起一部动漫,叫《JOJO的奇妙冒险》,其中有一种超能力叫“替身”,拥有这种能力的(非)生物被称为“替身使者”,替身是体内生命能量的影像,影像出现在替身使者身旁。他觉得,每演完一部戏,就像拥有了一重替身,“他们守护我、陪伴我,如果我没动力了,累了,角色就告诉我‘吴磊,你可以的’,要像角色一样拿出魄力。演一个角色,就多了一个朋友、多了一个印记在身上。”
于是,他在问题后面写下了答案:勇气。
也许,在他的身后真的有一支看不见的“替身”军团吧。
一点回忆眼睛记录下的风景
“露天派对”的主人吴磊出现在夏日的沙滩上。
望着海,他突然说:“小时候妈妈带我看过海。”上海周边的海其实差不多,土黄,没有澄明的蓝。但这不会打击吴磊的玩心,他换上宽大的衬衫,甩着袖子朝海的方向奔去,脱离了摄影师的指挥……
他很希望可以去旅行,今年和朋友聊起来最惋惜的应该就是无法旅行了。
“本来我有假期的,”这个假期,吴磊从去年就开始计划了,“我会先带父母去海岛玩,再一个人去一次日本,如果还有时间的话再去欧洲——因为疫情缘故,一切都泡汤了。”
如果不算上工作的话,吴磊唯一一次正式单独的旅行是两年前的“七日游”,“到目前为止,只独自旅行过这一次,20年当中唯一一次”。
那年他18岁,高考刚结束,吴磊觉得该给自己放个假。他跟经纪人讲,空出一段时间吧,没什么特别理由。
“人还是需要和自己相处一下。”他又这么说。
工作团队不知道他具体去了哪里,行程全是吴磊自己安排的。酒店位于河口湖山陵上。一打开窗帘,就能看到整座富士山立在眼前。山中经常下雨,门口一直放着雨鞋雨伞,房门钥匙是老式的,配有一枚哨子,林间有各种各样的鸟,一吹鸟哨,鸟便循声飞来。
开始有点儿明白为什么吴磊不喜欢人声鼎沸的派对了,他不会四处呼朋唤友,他喜欢安静和自由,如果可以,他宁可避开人群,享受一些独处时间,即便是躲进房间打游戏、看电影也可以。
原本他想订一间温泉酒店,但听闻那间酒店中国游客特别多,担心不自在,“出去旅行,我也不喜欢打卡,不做任何计划,就今天想干吗干吗,明天想干吗干吗。选一处风景好的地方,每天在酒店周边走走就很满足了”。
偶尔会下山,去当地的小镇闲逛,恰逢夏日祭,“有居民自发性的表演,虽然不够专业,我也听不懂他们在唱什么,但我能感受到他们的快乐。”这种闲散的状态让他想起了某次在横店拍戏,临时起意和助理一起散步,遇到街头艺人,就站在旁边看表演,“直到第二天看报道才知道,我散步的全程都被人拍了下来,连我抓脑袋、抠鼻子都被拍啊。”
工作之外,吴磊不仅不愿被拍,也不喜欢拍照。
朋友希望他能分享一些旅行的照片,吴磊翻了翻手机相册:“只是随意拍了点风景,拍得不好看。拍得好看要花时间,我就是拿起手机随便一拍,只是拍下我看到的东西,而不是为了拍出好看的照片。”
“当代人习惯用摄像机记录自己的生活,可眼睛才是观察世界最好的工具,最美的风景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而不是摄像机记下来的。”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毕竟摄像机的像素也没眼睛的高呀。”
派对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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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滩上的派对布景还未撤去,身后的海水不受影响,自顾自地翻滚,阳光依旧刺眼。“小时候,我们生活在永恒的光明中——天堂就在身侧,像海滩一样真实。”格雷厄姆·格林在某本书里写道。
可无论什么样的派对总有结束的时候,音乐终究会停止,气氛终究会冷却,朋友终究要挥手道别。
吴磊很习惯别离了,因为从小就在剧组的缘故。
“经常相处三四个月、有了革命友情的‘战友’要分开。这就是人生的常态。”他想起《穿越火线》里他饰演的角色路小北有句台词,“没有谁能陪谁走到最后。但还是逼着自己向前看。就是这样,我们能做的是珍惜现在。”
在没有宾客的海边,他对镜头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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