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后,中国文联、中国音协相关领导与青年指挥合影
起拍之前,五指张开,面向乐团;收拍之后,手心朝内,叩问自我。当一位指挥站在台上,无论是对乐团或是对自我,都应全力以赴,毫无保留。在管弦乐合奏艺术的舞台上,指挥家常居于C位而受观众瞩目。
8月26日和27日,8位青年指挥接力登台,由中宣部文艺局、中国文联国内联络部、中国音协共同主办的“艺苑撷英——全国优秀青年指挥人才展演”在中央音乐学院歌剧音乐厅举办。本次人才展演选出的十位指挥中,除廖国敏与张亮因疫情未能到场外,俞极、陈琳、景焕、尹炯杰、袁丁、张橹、孙一凡、金郁矿(按出场顺序排序)8位优秀青年指挥家与中央音乐学院交响乐团联袂献艺,为首都观众奉献了两场高水准的交响乐音乐会,也为业界展示了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指挥行业的发展成果。
薪火相传,
70、80、90、00后指挥相聚一堂
此次活动的相关负责人介绍,本次活动得到全国音乐界的积极响应和广泛参与,中国音协团体会员(中国指挥学会、中国交响乐团联盟以及各院校、院团)和相关单位共遴选推荐了47名参选人。规定参选者年龄需在45周岁以下,每人提交半小时代表自己水平的录像。经专家委员会两轮次打分评审,最终评选出10位优秀青年指挥,他们中既有70后、80后的中坚力量,又有90后、00后的新锐生力军,彰显了当前我国指挥界薪火相传、人才辈出的生动局面。
此次展演是新中国成立以来难得的一次全国性的青年指挥人才展演活动,距离上次中国举办全国指挥大赛已过去整整十年。如此大规模的指挥比赛在此前仅有三次,分别是年第一届全国指挥比赛、年深圳第二届全国指挥比赛与年青岛李德伦全国指挥比赛。此次活动虽为展演,但接连两天,同样的乐团,不同的指挥同场竞技,也是对近年来表现拔群的青年指挥的检阅。8位指挥纷纷选择自己的拿手曲目,可谓八仙过海,各显其能。
无论70后还是00后,登台此次展演的青年指挥家都有着丰富的演出履历。指挥家艺术生命绵长,此次展演中许多青年指挥家已是“久经沙场”,陈琳现任中国音协指挥学会副会长、中央音乐学院指挥系主任、江苏交响乐团艺术指导,是当之无愧活跃于乐界的一线指挥;中央歌剧院首席常任指挥袁丁,在今年的演出中背谱演绎歌剧《弄臣》《图兰朵》,广受业界好评。
少壮派中,俞极、张橹去年进入中国爱乐乐团、上海交响乐团担任助理指挥;孙一凡在今年进入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担任助理指挥;两位00后——尹炯杰与金郁矿,前者今年担任多部歌剧的指挥工作,后者则成立了由青年人组成的新古典室内乐团。
俞极此次展演还为指挥家提供了互相交流与学习的平台。回顾中国指挥教学发展的历史,中央音乐学院与上海音乐学院是中国最早开始培养专业指挥人才的两所院校,此次参加展演的指挥大部分是来自这两所院校的毕业生。正像每位指挥家选择的指挥棒长短不同,在互相观摩中,青年指挥也互相借鉴、取长补短。
8位指挥中,年龄最小、尚在上海音乐学院指挥系就读的金郁矿表示:“终于在这一次见到了来自中央院的朋友。对于两地的培养模式,肯定有所不同,我认为这也恰恰是这次展演的意义——交流互通。我从中央院的朋友们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我甚至认为这些我学习到的东西,是超越了指挥这个行业本身的。”正在中央音乐学院就读的尹炯杰也表示:“上音学生中许多自然流露出的音乐让我觉得很有新意。”
此次展演,也成为了中国指挥们的一次盛会。中国指挥界很团结,上世纪一众前辈指挥家总有每年相聚的习惯。而如今,演出生活繁忙,指挥家很多时候都辗转于飞机、高铁、排练厅、音乐厅中,私人时间极少。优秀的指挥可以和优秀的乐团时常相聚,但优秀的指挥之间却聚少离多。景焕表示:“回到学校指挥感到十分亲切,和乐团相处也十分融洽,台上坐着很多从前的同学,台下坐着当年的老师,多少还是有点紧张。”
景焕当晚担纲演奏的乐团行政总监——这次在《唐豪瑟》序曲中也上台演出的长号演奏家赵瑞林,正是指挥家袁丁的启蒙老师,袁丁回忆道:“学习指挥之前,我跟随赵瑞林老师学习长号,后来在赵老师的建议下开始学习指挥。正是学习过管乐的经历,让我对管弦乐队当中管乐器的性能有着较为清晰的了解和认识。”
这次盛会,
展示新时代中国指挥培养成果
这场盛会,亦是近30年来中国指挥事业发展的缩影。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指挥发展突飞猛进。这其中不外乎三点原因:教师水平的提升、学生综合素养的提高与交响乐事业的发展。
师资力量上,改革开放后第一批指挥系毕业生纷纷出国留学,一方面在国际上获得了指挥声誉,另一方面如俞峰、张国勇等指挥家回国担任高校的指挥教学。一线指挥家担任音乐学院的指挥教学,这在西方是不常见的,也是中国得天独厚的优势。
张国勇表示:“我们当年的老师都非常负责任,但在教学上仍有一定的局限性。当时的音乐教育仍受苏联的影响,指挥学习‘作曲四大件’的教材、指挥的作品,以及乐团的音响审美都很‘苏式’。尽管苏联确实是个音乐大国,但一方面政治原因导致他们的指挥与东西方的来往停滞,使音乐教学固化;另一方面,在德奥音乐的风格上苏联把握得仍不够纯正。总体而言,只学习苏联是不全面的。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中国与国际交往愈加频繁,不但演奏技术提高,在音乐风格上我国的音乐家也能够更加博采众长。”
在指挥技术上,我国也有了学术性、成体系的成果。中央音乐学院的现代指挥教学法近年来获得了业界广泛认可,作为完整地接受这一体系教育的俞极介绍:“现代指挥教学法将原来‘学徒式’潜移默化的指挥教学,改变为高效、可量化的方式。现代指挥教学法有着明确的教学大纲,把指挥技术分成了各种各样的要点,通过不同的曲目去配合这些要点来解决学生的指挥技术问题。在西方,经常会出现一种现象,许多指挥系毕业的学生是非常好的音乐家,但做不好指挥,因为他们在指挥技术上是欠缺的。比如在指挥莫扎特、贝多芬此类不需要复杂指挥技术的作品时,他们很占优势,而到技术复杂的巴托克、斯特拉文斯基作品时便显得力不从心。而对于我们从小并非完全在西方语境中成长起来的中国人来说,在掌握技术的基础上再丰富音乐内涵,可以使我们更快地与国际接轨。”
此外,培养一名指挥,首先要选择音乐基础功底较为扎实的学生。改革开放以前,百废待兴,能找到有一些音乐基础的学生已是不易,而反观此次参加展演的指挥,他们中有数位都是“双料选手”与“斜杠青年”(拥有多重身份的多栖青年人)。这一现象的背后,也反映出我国整体音乐教育水平与指挥生源水平大幅提高:张橹在舞台上一肩挑两职,毕业于指挥、钢琴双专业的他曾获得年金钟奖钢琴比赛银奖。俞极在《唐豪瑟》走台后还要赶回他所工作的中国爱乐乐团,参加自己配器的作品在乐团8月28日音乐季开幕式上的演出;俞极硕士研究生期间赴美攻读作曲学位,他创作、编配的作品近年来在国内屡有上演。孙一凡在上海音乐学院攻读的也是指挥与钢琴双专业,前不久作曲家赵麟交响音诗《千里江山》的首演便由孙一凡执棒上海交响乐团并担任作品中的钢琴演奏。中国指挥人才在音乐综合修养及指挥技术方面,正在赶超国际水准。
另一方面,中国交响乐团水平的提高也推动了指挥事业的进步。指挥的成长与乐团的发展息息相关,如果中国的乐团仍停留在上世纪80年代的建制与水平,是培养不出来大批优秀指挥的。乐团没有高质量的乐器和良好水平的乐手,能演奏的作品难度系数自然低,曲目量与可排练空间等都制约着指挥的发展。
陈琳表示:“与大多数器乐演奏职业的发展相仿,指挥想要脱颖而出也得靠赢得国际比赛大奖。但指挥比赛不像器乐演奏,自己练好后只要临场发挥稳定便可以表现出自己的水平。指挥需要与国际比赛举办地的乐团合作排练并演出,而很多时候指挥比赛更多看的不是演出而是排练。排练一方面受限于语言而不能更好地与乐团沟通,另一方面则是所积累的乐团排练经验不可用。上世纪80年代,国内乐团相对比较落后。那时我们比较优秀的指挥前辈去国际上比赛,所运用的排练经验当然都来自中国乐团,到国外比赛就会很不适应。经常有指挥在比赛时挥了一遍后发现不了乐团的问题,也没有很有创意的音乐处理想法,遭遇时间充足但无法继续排练的情况。”
而如今的情况已大有改观,中国的交响乐团发展,至少从曲目上已逐渐与国际接轨,从前指挥学生想要学习、指挥瓦格纳、施特劳斯这般鸿篇巨制,非得到国外闯荡一番不可,而如今在中国的乐团身上也能获得更宽广的曲目实践经验。
如今的青年指挥也有着更加丰富的想法。此次担纲乐团演奏的中央音乐学院交响乐团乐团首席杨莹表示:“8位指挥的合作,对于乐团来说既是一种挑战,也是一种收获。我们也学习到了很多不同指挥的处理方式与不同的作品风格要求。”水平在线的乐团会给指挥十分中肯的反馈,无论是指挥手上作出的音乐效果,还是乐团对指挥音乐要求的理解,也会带给指挥意想不到的收获。
任重道远,
指挥好了交响乐事业才能好
诚然,青年指挥任重道远,在技巧经验与音乐修养上,中国的青年指挥们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俞极的硕士论文题目便是《准确——指挥的基石》,“青年指挥尤其要注重技术的训练,把拍子打好是第一位的,音乐性首先要建立在准确的基础上,有‘准’之后才有‘美’。”孙一凡认为:“对于青年指挥来说,我认为最重要的是如何在排练中与乐队快速建立互信。指挥这个职业是不分年龄的,只要站在指挥台上,你所说的、做的一切都必须有说服力。就我个人而言,我会给乐队充分的尊重和平等,乐于听取他们的意见和诉求。但同时要勇于坚守自己的标准,不能一味妥协,可以概括为四个字——不卑不亢。”
香港管弦乐团驻团指挥、澳门国际音乐节总监廖国敏表示:“青年指挥要从乐团身上广泛学习,我在费城管弦乐团担任助理指挥时,乐团里有的乐师甚至曾经和拉赫玛尼诺夫共事,他们会告诉我当年作曲家有些什么样的要求。”在国际大赛中取得佳绩的尹炯杰表示:“年轻的指挥相对缺少经验,有时容易‘踩坑’。但年轻人也不必害怕犯错。随着年龄、知识与经验的增长,会对指挥这个职业有更深刻的领悟。”张橹建议,年轻指挥还是要把基础打好,个性的东西可以有,但是这一切都应建立在技术与内心的音乐成熟之后。此外,一定要多了解姊妹艺术、了解世界不同的文化风俗,这对理解作品有非常大的帮助。
一位指挥家表示:“如今的乐团对待青年指挥的态度比我们那时好太多了。原来的青年指挥时刻要小心,万一哪句话说的不对就会被乐团哄下指挥台,如今这样的情况越来越少了。”
张国勇呼吁:“这次活动很好,但不应该是一件昙花一现的文化事件,要形成常态化、有规划、有步骤的长远培养机制。通过这次之后,我们可以看到指挥界如今人才辈出,但同时也要下功夫着力培养。只有这样,优秀的指挥才会遍地开花。指挥是操作性、实践性的,评估一个外科医生要看他的手术成功了多少例,飞行员要讲安全飞行若干小时。指挥在乐队里积累的作品越多、时间越久,工作能力就越强。中国青年指挥家们接触乐团的机会还是太少。国家应该有长效的投入机制,应该如国家艺术基金一般申报、评估,设立专款让青年指挥家在乐团开音乐会。”作为音乐表演艺术的引领者,只有指挥得到长足的进步,中国交响乐的事业才会越来越好。张听雨/文
十指连心——全国优秀青年指挥人才展演印象
好的指挥有三重境界,所谓“我手指你手”“我手指你心”“我心指你心”。十指连心,指挥家的十根手指指出的最终应是内心真挚的音乐。8位青年指挥连续两天站在同一个舞台上,指挥同一支乐团演出体量相当的古典音乐作品,是极不常见的。这其中有展示性,有竞技性,换一个指挥换一种声音这种微妙的瞬间会被乐队与听者敏锐地捕捉,不得不说是对青年指挥的挑战。笔者观摩了于8月26日和27日举办的“全国优秀青年指挥人才展演”活动的一些排练,发现每位指挥的特点与风格皆不相同,值得细细品味。从曲目看,各位青年指挥拿出的皆是自己的看家本事。第一天是“德奥正典”,第二天则是“俄罗斯风情”。
俞极对瓦格纳作品大气磅礴的诠释显然深得俞峰教授的真传,《唐豪瑟》在中国本土制作的首演便是由俞峰指挥中央歌剧院演出;而张橹自弹自指的肖斯塔科维奇,也表现出他的父亲张国勇对于老肖音乐处理的继承;《罗密欧与朱丽叶幻想序曲》是袁丁前日在中央歌剧院刚刚演出的曲目;《海顿主题变奏曲》则是尹炯杰年入选拔尖创新人才的初选曲目;景焕最近带领广州青年交响乐团的巡演中,她便多次指挥《纽伦堡的名歌手》序曲;金郁矿与昆明交响乐团也曾演出一版生动而令人印象深刻的《火鸟组曲》。
俞极的指挥中毫不见青年的孟浪,倒是颇有大将的沉稳之风,这在青年指挥中似不多见。该给到的声部一个不落,整体的音乐又整饬有力,俞极的演出让笔者想起当年中国青年交响乐团的版本,宽广而大气磅礴。陈琳的舒伯特《b小调第八交响曲“未完成”》是她第一次指挥这部作品,作品与指挥家的气质相契合,指挥技术点线结合的高境界当是在“线条”中让“点”清晰但不易察觉。第一乐章音乐中的流畅飘逸颇有阿巴多的气质,而这种飘逸的动作如果从乐团的角度看来又是有法度的。
下半场顺序作了调换,将《纽伦堡的名歌手》序曲放在最后,这样的做法无论是从音乐气质还是对于乐团状态的考虑,都是正确的。《海顿主题变奏曲》可以说是这两场中最“吃功夫”的作品,尹炯杰能表达出作品的清丽之感与细节上的考究是不容易的,许多内中层次的调配可见排练水平,同时整体的结构处理与一些变奏的别致音乐口味上也表现出青年指挥家的自洽中亦有个性。景焕的“名歌手”甚好,她指挥交响乐时既理性又热情,她的击拍方式有推动力而不失弹性,音乐中的通达晓畅是很大的优点,一气呵成不见丝毫忸怩。
第二日皆是俄罗斯作品。袁丁风趣幽默的语言与对音乐的生动讲解使他深受乐团喜爱,他排出的“罗朱”是富有歌唱性的,即使在严密的赋格段依然葆有着如歌的气质,音乐处理自洽而统一。许多如安德拉斯·席夫这样的音乐家都擅长边弹边指,张橹在这两场演出中无疑是一抹亮眼的光。边弹边指显然难度系数倍增,而张橹在排练中能把乐队与独奏的关系梳理清楚,将乐团声部间的配合关系理顺,达到事半功倍的良好效果。
孙一凡的优点在于能把技术与音乐性平衡得很好,他的技术清晰而适度、流畅自然,而音乐中有细节有想法。他排练《意大利随想曲》,对小乐句的要求很是细致,伴奏的节奏感与旋律极致连贯的要求体现出对音乐的敏感。金郁矿的指挥十分生动,他的指挥体现出青年指挥不断求新求变的风格。排练中能感受到他音乐中的独特个性,颇有库伦齐斯之意。此前看他在双钢琴上指挥的《春之祭》便印象深刻,而到了走台中,他的指挥上又有些麦凯拉清新自然的风神。
乐团是不易的。指挥能出效果的作品,往往于乐团而言都是很“吃劲”的。应对如此分量的曲目,又要适应风格各异的指挥,中央音乐学院交响乐团表现的专业素质也获得了指挥们的认可。张听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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